甘渊舌尖抵着后槽牙,同手同脚地爬上了床,合衣躺到了里侧。
他睁着眼,生无可恋地盯着床顶的幔帐。
怎么觉得这动作,越来越熟练了……
和昨夜一样,君天碧安静地躺着,呼吸逐渐均匀。
甘渊以为她已经睡着,稍微放松了些许警惕。
她忽然翻了个身,面向他。
这一次,她的手臂甚至横了过来,落在了他的腰侧。
隔着薄薄的衣料,那手臂的温度微凉,却比烧红的烙铁还烫,烫得甘渊浑身剧震!
他忍无可忍,几乎要弹跳起来!
“别动。”
君天碧闭着眼。
那只搭在他腰侧的手臂甚至还紧了紧,霸道地勒着他的腰腹。
甘渊全身的肌肉绷到了极致,面具下的脸庞涨得通红,额角青筋暴起!
该死的!她绝对是故意的!
他死死咬住牙关,才能抑制住将她掀开的冲动。
一夜……又是漫长而煎熬的一夜。
甘渊睁着眼直到天明,感觉自己在炼狱里被反复炙烤。
而罪魁祸首,一夜好眠。
清晨醒来时,眼底的疲惫都消散了不少。
她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臂,起身,甚至心情颇好地评价了一句:“今日比昨日暖和些。”
然后便自顾自起身梳洗,根本不管身后的他有多惨。
甘渊熟门熟路地翻身下床,逃得更快了,连一个字都没留下。
君天碧透过琉璃镜,看着他仓皇的背影,莫名其妙……
晨钟撞破尧光城的沉寂,厚重的府门次第开启,文武百官整理衣冠,怀揣着各异的心思,鱼贯步入正殿。
经过东门外血腥立威、离耳城五千石“赔罪”粮两桩事后,朝堂上的气氛已然不同往日。
官员们看向御座之上那位玄衣城主的目光里,敬畏压过了以往的敷衍。
甚至,隐隐掺杂了丝走心的……佩服。
毕竟能让离耳城那位素有贤名的郡主吃下如此大亏,这么多年来,君天碧是头一个。
虽然手段脏了些,但结果实实在在惠及了尧光城。
然而,总有人不识时务。
冗长的政务禀报暂告一段落,一名身着繁复司礼官袍服的老臣颤巍巍出列,正是司礼官湛宏。
他先是依例颂扬了城主几句,随即话锋一转,语气变得忧心忡忡:
“城主圣明,解我尧光城燃眉之急,实乃万民之福,然……”
他小心翼翼地抬眼觑了觑君天碧的脸色,“下月便是十年一度的祭祀大典,沟通天神,佑我城邦,乃头等大事。”
“以往此类典礼,皆由大祭司净无尘主持,其心至诚,其仪至恭,天神方能感应。”
“如今祭司大人……闭门思过,恐……恐延误大典筹备,惹天神降罪啊。”
他话说得委婉,但意思很明显——
祭祀快到了,你把净无尘禁足了,这么大的典礼谁来主持?
万一天神不高兴,你担待得起吗?
快把他放出来吧!
御座之上,君天碧神色淡漠,仿佛没听出他话里的深意。
“湛司礼多虑了。”她开口,“净无尘祭司近日……正忙于与离耳城舒雨郡主沟通两地情谊,怕是分身乏术,无暇静心侍奉天神。”
“祭祀大典虽重,但也不好过于劳烦祭司,免得……怠慢了贵客。”
此言一出,满殿皆静!
所有人都听傻了!
忙于和舒雨郡主沟通感情?!
所以没空主持祭祀?!
这、这算什么理由?!
简直荒谬绝伦!滑天下之大稽!
净无尘被禁足的原因,稍微消息灵通点的都心知肚明,根本就是君天碧在打压他!
如今却扯出这么个冠冕堂皇又侮辱人智商的借口!
湛宏老脸涨得通红,花白的胡子都在发抖。
他万万没想到君天碧会如此胡搅蛮缠,直接将净无尘和宁舒雨那点暧昧不清的关系捅到了朝堂之上!
这让他后面所有劝谏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,吐不出又咽不下!
难道要他当着百官的面,争论净无尘到底有没有和宁舒雨“沟通感情”吗?!
“城主!此话……此话……”
湛宏气得语无伦次,却又不敢直接指责君天碧胡言乱语,一口气堵在胸口,目光下意识地四下扫视,急于寻找一个发泄口。
他的目光定格在御座之下,那个戴着面具的黑衣侍卫身上!
都是因为这个魅主惑上的佞幸!
若非城主近来如此宠信这个来路不明的侍卫,行事怎会如此悖逆狂悖!
连祭祀大事都敢儿戏!
一股急怒攻心,湛宏也顾不得许多,当即指着甘渊,对着君天碧疾言厉色道:
“城主!祭祀乃通神之事,岂容儿戏!岂能因一些无关紧要之人、之事而耽搁!”
“此等佞幸小人,终日环绕城主左右,言行无状,恐早已污秽圣听,方使城主……”
“湛司礼。”君天碧的声音冷了下去。
所有官员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,冷汗涔涔而下。
这老糊涂!骂甘渊不就等于打城主的脸吗?!
甘渊原本事不关己地看热闹,此刻听到湛宏将矛头指向自己,他微微直起身。
面具下的目光饶有兴致地看向御座,想看看君天碧会如何反应。
是顺势斥责他几句,安抚老臣?
还是……
君天碧瞥向殿下的湛宏:
“你是在指责孤……识人不明,耽于享乐?”
湛宏被看得浑身一颤,但话已出口,骑虎难下,只得硬着头皮道:
“老臣不敢!老臣只是就事论事!此等藏头露尾之徒,何德何能立于这大殿之上,近身侍奉城主!老臣实在是为城主安危、为尧光城体统着想!”
君天碧嗤笑一声,“依孤看,你是年纪大了,老眼昏花,连最基本的尊卑都忘了!”
“孤的侍卫,职责是护卫孤安危!他的去留,他的品行,还轮不到你来置喙!”
“你是在质疑孤用人,还是在质疑孤……眼瞎?”
湛宏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,脸色惨白:“老臣绝无此意!城主明鉴!”
“孤看你意思大得很!”君天碧丝毫不给他留情面,“朝堂之上,公然诋毁孤近卫,指桑骂槐,你是觉得孤不敢罚你?”
她扫过噤若寒蝉的百官,冷声道:“司礼官湛宏,殿前失仪,言语无状,冲撞于孤,即刻去殿外跪着!何时想明白何为尊卑上下,何时再起来!”
“城主!”湛宏惊骇抬头,老泪纵横!
他一把年纪,官居司礼,竟要被罚在殿外长跪?!
这简直是奇耻大辱!
“拖出去!”
两名殿前侍卫立刻上前,不容分说地将瘫软在地的湛宏架了起来,拖向殿外。
百官鸦雀无声,头埋得更低,再无一人敢出声求情。
谁都看得出来,城主今日是动了真怒,谁撞上去谁死。
甘渊静静地看着君天碧,讥讽一笑。
呵,做戏罢了。
不过是维护她身为主子的威严,与他何干?
朝会在一片极度压抑的气氛中结束。
君天碧拂袖而去,百官如蒙大赦,仓皇退散。
经过殿外长跪的湛宏时,无不加快脚步,不敢多看一眼。
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城主府角落。
丹朱阁,湛知弦正对着一局残棋,指尖的白子久久未落。
侍从匆匆跑到近前,低语禀告关于司礼官被罚长跪的惊惶。
棋子从他指间滑落,“啪”一声轻响,砸在棋盘上,打乱了原本胶着的局势。
父亲……还是太过刚直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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