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如晦的话,瞬间点醒了众人。众人皆是一愣,随即纷纷点头,眼中露出赞同之色——乱世之中,任何一点有用的信息,都可能成为制胜的关键。
秦玉罗则更为直接,她眉头微蹙,语气沉稳,目光落在王临身上:“主公,族妹身世可怜,自然要好生安置,悉心照料,这是情理之中。但眼下,唐使唐俭虽已离去,却留下了招降之事,归附朝廷的利弊,尚未商议出最终结果,军中也需严加戒备,防范窦建德与王世充的突袭。此事事关重大,关乎我镇数千将士和数万百姓的性命,关乎漳水的安危,不可因族妹之事,耽误了正事。”
秦玉罗的话,句句在理,直指核心。厅内瞬间安静下来,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王临身上,等待着他的决断。
王临抬手,轻轻打断了秦玉罗的话。他缓缓松开揽着柳轻眉、握着秦玉罗与白琼英的手,重新走回主位坐下,周身的气质再次发生变化——那份儿女情长的温柔消失不见,取而代之的是军事家的果断刚毅,政治家的深沉狠辣。他的目光锐利如刀,扫过厅内众人,每一个眼神,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仿佛能洞穿人心。
“瑶儿的事,稍后再详细商议,派人好生照料便是,不必过多分心。”王临的声音沉稳有力,掷地有声,“当下首要之事,是弄清朝廷的真正意图,想好应对唐俭的对策。唐俭此次到访,绝非简单的招降,背后定然藏着更深的算计。”
他看向杜如晦,语气中带着几分征询,却又透着几分独断:“如晦先生,依你之见,唐俭接下来会如何出牌?”
王临向来纳谏如流,对于杜如晦、秦玉罗等人的意见,他都会认真倾听,仔细斟酌,这也是他能在乱世中迅速崛起的原因之一。但与此同时,他又极度独断,一旦做出决定,便绝不会轻易更改,哪怕所有人都反对,他也会坚持到底——这便是他纳谏与独断的矛盾,也是帝王必备的特质,既要善于倾听下属的意见,集思广益,又要敢于独断专行,掌控全局。
杜如晦沉吟片刻,缓缓说道:“主公,唐俭乃是李渊的心腹重臣,深谙纵横之术,口舌伶俐,心思深沉。方才他所提出的官爵封赏,不过是用来迷惑我等的诱饵,并非朝廷的真正意图。依属下之见,朝廷的目的,无非两点:其一,要我庄明确归附朝廷,彻底臣服于李渊,遵从朝廷的一切号令,尤其是军事号令,成为朝廷对抗窦建德、王世充的马前卒,替朝廷冲锋陷阵,消耗我镇的兵力;其二,恐怕会要求我等定期向朝廷提供大量的粮草、物资,以支撑朝廷的战事,甚至…甚至会要求主公派遣子侄前往长安为质,以此来牵制我镇,确保我镇不会有异心。”
“为质?”赵锋和雷虎同时脸色一变,失声惊呼。他们皆是军中大将,深知派遣人质意味着什么——那便是将自家的软肋交到别人手中,任人拿捏,一旦稍有异动,人质便会有性命之忧,这是他们绝不能接受的。
“正是。”杜如晦缓缓点头,语气沉重,“乱世之中,人心隔肚皮,朝廷既然要招降我镇,便绝不会完全信任主公。派遣子侄为质,既是彰显我镇的诚意,也是朝廷牵制我镇的手段,此举,乃是一箭双雕。”
厅内再次陷入一片沉默,气氛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。归附朝廷,接受名义上的封赏,众人尚可接受;但若是彻底交出兵权,接受朝廷的调遣,任由朝廷消耗兵力,甚至派遣人质,这代价就太大了,几乎等同于将漳水王镇的命运,彻底交到朝廷手中,沦为朝廷的傀儡,这是王临,也是厅内所有将士,都绝不能容忍的。
众人纷纷看向王临,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与担忧,期待着他能拿出一个万全之策,担忧着此事一旦处理不当,将会给漳水王镇带来灭顶之灾。
王临坐在主位上,闭目沉思。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头,节奏缓慢而沉稳,脑海中思绪万千——朝廷的野心,窦建德的威胁,王世充的仇怨,王瑶的突然到来,还有身边众人的期盼,种种事情交织在一起,让他面临着巨大的抉择。
他修炼真龙气劲多年,心境早已远超常人,即便身处绝境,也能保持冷静。他深知,乱世之中,弱小便会被欺凌,唯有手握实权,掌控自己的命运,才能立足于世。朝廷的招降,看似是机遇,实则是陷阱,一旦踏入,便会万劫不复。
良久,王临缓缓睁开双眼,眼底闪过一丝决绝与睿智,他缓缓开口,声音低沉而有力,带着掌控全局的自信:“看来,需要和这位唐侍郎,好好‘谈谈条件’了。”
一句话,瞬间打破了厅内的沉默。众人皆是一愣,随即眼中露出希冀之色,纷纷看向王临,等待着他的下文。
王临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,眼底闪过一丝狠辣:“官爵可以要,名义上的归附也可以答应,但兵权,绝不能交;粮草物资,可以适当提供一些,但绝不能任由朝廷予取予求;至于派遣人质…绝无可能。”
他心中已然有了一个初步的谈判底线——以最小的代价,换取最大的利益,表面上归附朝廷,实则保持独立,暗中积蓄力量,等待时机,一举称霸天下。这便是王临,务实而狠辣,既有远大的野心,又有清醒的认知,绝不会因一时的诱惑,而放弃自己的核心利益。
秦玉罗眼中闪过一丝赞许,上前一步,语气飒爽:“主公英明!兵权乃是我庄的根基,绝不能轻易交出,若是朝廷执意逼迫,我等便与朝廷周旋到底,大不了,便一战高下!”
杜如晦也点了点头,缓缓说道:“主公所言极是,谈判之事,需软硬兼施,既要展现我镇的诚意,也要彰显我镇的实力,让朝廷知晓,我庄并非任人拿捏的软柿子。”
王临微微颔首,目光扫过厅内众人,语气坚定:“此事,便交由如晦先生与玉罗一同处理,务必谨慎行事,摸清朝廷的底线,同时,传令下去,军中加强戒备,严阵以待,防范朝廷与窦建德、王世充的突袭,不可有丝毫懈怠。”
“是!”众人齐声应道,语气恭敬而坚定。
议事厅内,众人再次忙碌起来,商议着应对唐俭的具体对策,气氛重新变得紧张而有序。王临坐在主位上,目光深邃,看着厅内众人各司其职,心中既有掌控全局的自信,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。
他抬手,端起案头的茶杯,轻轻抿了一口雨前龙井,清冽的茶香顺着喉咙滑下,稍稍缓解了他心中的烦躁。他自幼便精通文学艺术,诗词歌赋、琴棋书画,无一不精,只是乱世之中,杀伐与权谋占据了他大部分的时间,早已没有心思静下心来,享受文学艺术带来的乐趣。唯有在深夜,当所有人都已安睡,他才会独自一人,抚琴作画,宣泄心中的情绪,展现出不为人知的一面。
他风流好色,情感丰富,身边有柳轻眉、秦玉罗、白琼英三位红颜知己,却也并非沉迷女色,而是能将儿女情长与权谋霸业分得清清楚楚——儿女情长是他的慰藉,是他的软肋,却也是他的动力;而权谋霸业,才是他毕生的追求,是他活下去的意义。
只是,他并不知道,一场新的危机,早已在暗中悄然酝酿。那位看似柔弱无助、孤苦无依的远房族妹王瑶,在随柳轻眉前往后堂的路上,低垂的眼眸中,那丝复杂难明的光芒,再次一闪而过,且比之前更加浓烈。那眼神中,没有了方才的怯懦与委屈,只剩下隐忍的算计与隐藏的野心,仿佛一朵开在黑暗中的毒花,看似娇艳柔弱,实则暗藏锋芒,随时都可能绽放出致命的毒素,将漳水王镇,将他王临,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。
而厅内的王临,此刻正专注于商议应对唐俭的对策,沉浸在权谋与霸业的谋划之中,全然没有察觉到,那个刚刚被他纳入庇护之下的孤女,心中竟藏着如此深沉的秘密。他依旧坚信,自己能掌控一切,能化解所有的危机,能在这乱世之中,杀出一条血路,成就一番帝王霸业,却不知,人心叵测,世事难料,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,即将打破他所有的谋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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