单疏白在睡梦中皱了皱鼻子——那股熟悉的雪松混着苦艾的气息若有似无地萦绕在枕边,像是谢拾青刚刚来过。
还有橡树和榛果的味道。
这是谢拾青身上的味道,是冰雪碾碎榛果后逐渐升温的木质香,冷中带暖极具层次。
他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摸,却只抓到冰凉的被角。
“哥哥……?”
“哥哥!”
他猛地睁开眼,晨光透过百叶窗在墙上投下条纹状的影子。
单疏白像只警觉的小动物般抽动鼻尖,确信自己闻到了谢拾青的味道。
床头柜上的新手机突然亮起,锁屏显示三条未读消息:
【哥哥?:醒了吗?】
【哥哥?:给你带了蟹黄小笼包。】
【哥哥?:在楼下等你。】
单疏白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,拖鞋穿反了都没意识到就冲了进卫生间。
牙刷在嘴里快速的移动着,清水扑脸时才发现自己还穿着睡衣。
他急得原地转了个圈,最终决定先冲下楼——反正哥哥不会嫌弃他邋遢!
“哥哥!”
清脆的喊声划破客厅凝滞的空气。
单疏白站在楼梯口,睡衣扣子歪歪扭扭地系着,头顶翘起一撮呆毛。
当他看到谢拾青转身的瞬间,整张脸都亮了起来,像是夜空中突然被点亮的星。
谢拾青脸上还带着未消的寒意。
起身去迎接他,在张开双臂时瞬间暖得像冬日的壁炉。
单疏白三步并作两步跳下最后几级台阶,险些被自己的裤脚绊倒,却被早有预料的谢拾青稳稳接住。
“慢点。”谢拾青单手托住他的臀腿,另一只手拂去他嘴角的牙膏沫,“小笼包又不会跑。”
沈父手中的报纸一声捏皱,沈母的假笑僵在脸上。
而单疏白浑然不觉,只顾用脸颊蹭谢拾青的肩线:“我闻到哥哥的味道了!”他眼睛亮晶晶的,“你是不是来我房间了?”
谢拾青喉结动了动,余光扫过面色铁青的沈家父母:“去换衣服。”他拍拍单疏白的后背,“水族馆的企鹅表演十点半开始。”
单疏白这才注意到客厅里的低气压。
他缩了缩脖子,飞快地往楼上跑,却在拐角处突然回头:“哥哥要等我哦!”
“嗯。”谢拾青望着他消失在走廊的背影,转身时眼神骤冷。
沈母刚想开口,就被沈兖楚的咳嗽声打断。
有没有点眼力见啊,没看到对方现在心情好了一些吗,非常触霉头。
餐桌上,蟹黄小笼包在蒸笼里冒着热气。
谢拾青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,仿佛刚才的温柔只是幻觉。
阁楼上的画,杂物间里的监控探头,还有那份被刻意藏起的信托文件——所有线索在他脑海中串联成网。
楼上隐隐传来欢快的哼歌声,单疏白显然在翻找最漂亮的衣服。
谢拾青望向窗外,晨雾正在散去。
——他的小玫瑰,终于要离开这座吃人的泥潭了。
单疏白穿着浅蓝色条纹衬衫和米色休闲裤从楼梯上蹦跳着下来时,谢拾青正倚在玄关处等他。
男人今天特地没穿正装,而是套了件深蓝t恤配白色西装裤——和单疏白那身像是刻意搭配的情侣装。
“哥哥今天好帅!”单疏白眼睛亮得像星星,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衣角。
这身新衣服带着阳光晒过的柔软,是他这辈子穿过最贵的行头。
谢拾青伸手拂去他领口并不存在的褶皱:“不及我们疏白万分之一。”
声音不大不小,刚好让客厅里的沈家父母听清。
车门关上的瞬间,沈家别墅里传来瓷器砸地的脆响。
“反了!都反了!”沈母的珍珠项链在剧烈动作中崩断,滚落的珠子像她溃散的体面,“那小杂种居然敢——”
沈父一脚踹翻茶几:“谢拾青什么意思?!当我们沈家好欺负?”
沈兖楚沉默地关上大门,将歇斯底里的咒骂关在身后。
阳光透过彩绘玻璃在他脸上投下扭曲的色块,像极了这些年他被迫戴着的面具。
“你们到底……”他转身时,声音冷得吓人,“对舅舅舅妈做过什么?”
死抓住单疏白不放,背后又隐藏着什么面目。
沈母的咆哮戛然而止。
神色慌乱一瞬又镇定下来,继续发着脾气。
而沈父已经冷静了下来,坐在那一言不发。
沈兖楚闭了闭眼,心里倍感压抑。
真是烂透了。
沈兖楚点了根烟,看着母亲扭曲的面容想:
真该让单疏白看看,这才是沈家最真实的模样。
与此同时,迈巴赫后座里,单疏白正趴在车窗上惊呼:“哥哥看!云像!”他回头时鼻尖蹭到谢拾青的下巴,留下一点冰激凌化的奶油。
是刚才谢拾青下车给他买的。
谢拾青没擦,任由那点甜腻在皮肤上融化:“第一次去水族馆?”
“嗯!”单疏白用力点头,“以前只在电视里看过企鹅……”他突然压低声音,“其实我偷偷画过好多海洋生物。”
谢拾青想起阁楼那些画——有幅虎鲸的素描角落写着希望有一天能亲眼见到。
他不动声色地握住单疏白的手,安抚的捏了捏:“今天能看到白鲸。”
掌心相贴的瞬间,单疏白突然红了耳朵。
这个认知让谢拾青心脏发胀——他的小玫瑰,正在学习如何绽放。
车驶过跨海大桥时,单疏白突然小声问:“哥哥为什么对我这么好?”
困惑像一片沉甸甸的积雨云,压在呼吸的间隙里。
那些被递过来的温暖,在他眼中变成了无法破解的密码。
——为什么?凭什么?
这个疑问在胸腔里不断折射,最后变成细小的玻璃渣,随着每次心跳扎进更深的血肉。
他早已习惯用和讨人嫌这样的词语来标注自己,就像给陈旧书籍贴上泛黄的标签。
当善意突然造访时,会条件反射地翻找价签,却发现那里一片空白。
这种没有明码标价的好意让单疏白很坐立不安,仿佛接收了来路不明的馈赠,随时会有讨债人破门而入。
阳光透过天窗洒在他们交握的手上。
谢拾青望向远处闪烁的海面,想起画中那个被萤火虫包围的自己。
“因为……”他轻轻捏了捏单疏白的指尖,“你值得所有美好。”
如果谢拾青能知道他的内心想法,一定会亲亲他的眼里说:
有些存在本身就是不需要理由的。
就像清晨的露珠不会追问阳光为何蒸发它,候鸟不会质疑南方的召唤。
就像谢拾青想对单疏白好,并不是为了什么。
你固执地要求每个温柔举动都必须配有说明书,却忘了月光照耀沟渠时从不索要回报。
那些真正流向你的善意,往往诞生于施予者自己都未察觉的瞬间。
——或许因为你的某个神情突然让他人想起春天里倔强的新芽,或许你沉默的背影恰好与某个遗忘的梦境重叠。
你把自己关在不值得的牢笼里太久了,久到连铁栏杆都长进了血肉。
但亲爱的,价值从来不是自我审判的产物,就像森林不会拒绝落叶的归根,大海不会嫌弃溪流的汇入。
允许自己被爱,或许是你现在能做的最勇敢的反抗。
可惜,心灵暂时不相通。
疑惑不能被解答。
爱也不能被传达。
后视镜里,沈家别墅早已消失在视野。
而前方,碧蓝的水族馆穹顶正反射着粼粼波光。
迎着朝阳,向着自由和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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